一段美好的回忆
昨天晚上,跟老伴一起,看中央电视台的节目“经典咏流传”。在演到“木兰词”的时候,出现了三位小朋友演唱豫剧“花木兰”。后来,有位评委提出,为什么会有豫剧“花木兰”?另一位评委答道,这可能跟河南人语言质朴、性格豪放有关。
就是这么几句话,勾起了我一段美好的回忆:
那还是抗日战争时期,我们家在西安。爸爸有位朋友郭博泉,他们家也在西安。郭叔叔是个多才多艺的人,能写会画,能拉会唱,还是位自学成才的中医。家里人有个头痛脑热什么的,从来不上医院。找郭叔叔号号脉,开个方子,抓副药一吃准好。
那时候,我对郭叔叔崇拜极了,他简直就是我心中的偶像。我常常想,长大了要是能像郭叔叔那样该多好。
郭叔叔也很喜欢我。教我画画儿,写美术字,还教我唱戏。我会唱的第一段京剧“苏三起解”,和第一段豫剧“南阳关”,就是他教给我的。
郭叔叔家,在钟楼西边的竹笆市大街,只有他和郭婶儿两口人。郭婶儿跟郭叔叔,是河南大学的同学。郭婶儿的英语特别好。当时,竹笆市大街有家“阿房宫电影院”很有名气。郭婶儿时常约了妈妈带着我和弟弟,去那儿看电影。每次的座位都是固定的,影院的人对郭婶儿还非常客气。这不单是因为,电影院的海报和幻灯片,都是郭叔叔画的,就连无声电影的字幕,也都是郭叔叔写的。还因为,所演美国片的中文字幕,全都是郭婶儿翻译的。
那时候,娱乐方式很少。除了看电影,看戏就成为我们家,消磨闲暇时光的首选,主要是看豫剧。当时,西安唱豫剧的戏班有两个:一个是陈素贞领衔的“狮吼剧团”,唱的是祥符调(祥符是开封的古称);一个是常香玉领衔的“香玉剧社”,唱的是豫西调。
陈素贞的戏,剧目比较多。她的先生樊粹庭河南大学毕业,对戏剧很有研究。他以京剧为蓝本,对豫剧的服装、场面、化妆和表演各方面,都进行了一些大胆的改革。甚至还移植了不少梅兰芳的剧目:如“宇宙锋”、“生死恨”等。特别是,他还编了许多新戏,像什么“凌云志”、“义烈风”、“三拂袖”、“柳绿云”、“霄壤恨”、“涤耻血”、“女贞花”等等。这些戏一上演,就受到人们的普遍欢迎。另外,他的狮吼剧团还招收了一批小孩儿,这些小演员唱起戏来活灵活现,特别招人喜欢。后来,狮吼又借鉴南方的剧种,排了一些连台大戏,一出戏少则三天五天,多则十天半月才能演完。听爸爸说,樊粹庭在河南大学上学的时候,跟他还有过几面之交。
常香玉的戏,虽然剧目没有陈素贞那么多,也没有那么花哨,可是豫西调比较粗犷浑厚,情感真挚动人。再说我们老家汜水,不仅跟常香玉的老家巩县,同属豫西。而且历来有“荥(荥阳)、巩(巩具)、汜(汜水)一家亲”之说。所以,我们全家都是常香玉的戏迷。
有一天,郭博泉叔叔告诉爸爸,为了配合宣传抗战,他写了一出豫剧“花木兰”,正在给常香玉排练,等公演的时候一定请我们去鉴赏。
不久,“花木兰”就正式演出了。郭叔叔邀请我们去看戏的那天,郭婶儿还特意领着妈妈和我,到后台去了一趟。当时,常香玉正在化妆。看见郭婶儿,马上停下来和我们寒喧了几句。
郭叔叔编的这出“花木兰”,不但故事情节跌宕起伏,唱词还很有特色。比如,有一场戏,演的是几个将士,对男人在战场拼死拼活,女人在后方坐享安逸深感不平。花木兰在反驳了战友们对妇女的轻视以后,转而赞美妇女的勤劳和贡献时唱道:“nēn要不相信,请往身上看,咱们的鞋和袜,还有衣和衫,千针万线都是她们lǘan哪!”
这里的“nēn”和“lǘan”都是地道的河南话。“nēn”就是“您”的意思。“lǘan”就是“缝”的意思。这两个音都有声无字。可是,任何一位河南老乡听了,不但倍感亲切,还会不由得哑然一笑。
戏一上演,反响就特别好,真称得上是达到了万人空巷的程度。一时间,看“花木兰”成了河南人娱乐生活的首选。
解放后,特别是在抗美援朝时期,豫剧“花木兰”,经过“香玉剧社”在全国各地的演出,赢得了普遍的赞誉。后来,又拍成了电影。如今,“花木兰”甚至成为人们熟知的,豫剧代表剧目。这可是已经过世的郭叔叔,怎么也不会想到的!
一幌,七十多年过去了。这两年,我的记性越来越坏。每天,光眼镜就得找好些回。可是,一想起小时候的事儿,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年代。这不,看了一场“木兰词”演出,就想起这么多往事。看来,以后,还是得多想想年轻时候的事儿,也好治治健忘症,离“阿尔兹海默”远点儿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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